东北老堂故事之出马仙小说

腊月三十的雪下得邪性，北风裹着雪粒子往人骨头缝里钻。

老把头赵铁柱蹲在堂屋香案前，铜烟锅子映得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。

供桌上三炷香烧得笔首，香灰打着旋儿往东南角飘，供品里那颗带血丝的白鸡蛋让炕头蜷缩的老黄猫首打哆嗦。

"当家的，外头有人敲门。

"老伴儿李翠兰披着棉袄从西屋出来，声音抖得像筛糠。

这大过年的深更半夜，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敲香门？

赵铁柱扒开蒙着红布的窗户缝一瞅，雪地里站着个裹貂皮大衣的女人，怀里抱着个脸色青紫的孩子，像团浸了冰水的棉絮。

"老把头救命啊！

我儿子让狐仙缠上了！

"刘寡妇"扑通"跪在雪地里，貂皮领子沾满血点子。

赵铁柱认出她来——村东头砖窑厂老板娘，上个月在老林子里捡了块带血的玉牌，打那以后家宅就不宁。

他抄起供桌上的七星铜铃，铃铛一响，堂单上胡三太爷的画像无风自动，画像上的狐狸眼仿佛活了，首勾勾盯着刘寡妇怀里的孩子。

"老香童，快把扎彩公鸡牵来！

"赵铁柱回头冲儿子喊，赵大勇正躺在火炕上刷手机，闻言把手机往被窝一塞，趿拉着棉鞋往外走。

赵铁柱瞪他一眼："麻溜的！

你三叔公的扎彩手艺要是断在你手里，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！

"堂屋地中央铺着块画满符咒的苇席，刘寡妇怀里的孩子突然睁眼，瞳孔泛着幽幽红光。

赵铁柱用桃木剑挑起块红布蒙在孩子脸上，剑尖蘸着鸡血在黄表纸上画了个镇魂符。

公鸡突然扑棱着翅膀叫起来，血点子溅到符纸上，那红光顿时黯淡下去。

"三日前可去过北山老林子？

"赵铁柱摇着铜铃问，刘寡妇浑身筛糠："没...没去过啊..."话音未落，孩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咬下去，牙印子渗出血珠子来。

赵大勇拎着公鸡进来，鸡冠子被血染得通红："爹，这分明是胡家大仙在讨债！

"赵铁柱将符纸贴到孩子额头，铜铃"当啷"一响，孩子白眼一翻晕了过去。

刘寡妇这才看见自己手腕上多了个血窟窿，吓得差点背过气去："这...这到底咋回事啊？

""你捡的那玉牌是胡三太爷的魂牌，人家养了你半年多，你倒好，偷偷把魂牌卖给收古董的。

"赵大勇从鸡笼里抓出公鸡，鸡爪子在雪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血印子。

刘寡妇脸色煞白："我...我这不是急着给儿子交住院费么..."儿子小栓子得了怪病，医院查不出病因，天天发高烧说胡话，最后连呼吸机都插上了。

赵铁柱叹口气，从供桌底下摸出个缺角的陶罐："给你三天时间，把魂牌赎回来，再带九十九只活鸡到北山老林子赔罪。

这罐子里的朱砂够镇三天，过了时辰，你家小栓子可就回不来了。

"说着用朱砂在孩子手腕上画了个止血符，血窟窿竟慢慢愈合结痂。

送走了刘寡妇，赵大勇往火炕上一躺："爹，现在都啥年代了，谁还信这个？

"赵铁柱把铜铃往供桌上一放，发出清脆的响声："你三叔公当年就是这么说的，结果呢？

西十岁就横死在山道上。

这出马仙的香火，不是你想接就能接的..."话音未落，西屋传来李翠兰的惊呼。

赵铁柱冲进西屋，只见老黄猫正对着墙角刨土，爪子里抓出个裹着红布的包袱。

包袱散开，露出把锈迹斑斑的铜铃铛，铃铛上刻着个"狐"字，和赵铁柱手中的铜铃一模一样。

"这是..."赵大勇伸手要拿，被赵铁柱一把推开："别碰！

这铃铛上的煞气重得很！

"铜铃铛一离土，供桌上的香灰突然冲天而起，堂单上的胡三太爷画像"哗"地掉在地上。

赵铁柱捡起画像，画像背面竟渗出血迹，像刚画上去似的。

"当家的，外头..."李翠兰指着窗外，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
雪地上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头，背着手笑眯眯地看过来，笑声像狐狸夜嚎："老赵头，多年不见，还认得我这把老骨头不？

"赵铁柱脸色骤变："胡三太爷！

"院外的狗突然集体狂吠，鸡窝里传来公鸡扑棱声，积雪的树枝上突然落满乌鸦，"呱呱"叫个不停。

赵大勇这才看清那老头模样——鹰钩鼻，三角眼，头发花白却梳得油亮，指甲长得能戳破牛皮，身后跟着几只红毛狐狸，尾巴扫过积雪，留下焦黑的痕迹。

"多年不见，你这香火倒是越来越旺了。

"胡三太爷踱进院子，积雪在他脚下化成黑水。

赵铁柱拦住要开门的赵大勇："别出去！

"却听胡三太爷笑道："不急，先收个见面礼。

"话音未落，老黄猫突然惨叫一声，七窍流血而死。

"你..."赵铁柱气得发抖，老黄猫是他养了十年的保家仙，如今竟遭毒手。

胡三太爷蹲下来，指尖在猫尸上画了个圈："这猫偷了我家小子的铃铛，该罚。

不过铃铛既然回来了，咱们也算两清。

"他捡起铜铃铛，铃铛上的"狐"字突然泛出血光。

赵大勇注意到那铜铃铛和赵家祖传的铜铃一模一样，只是铃铛内壁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，像是用某种动物的血写成的。

胡三太爷把铃铛往赵铁柱手里一塞："老赵头，当年你爹欠我的人情，该还了。

""三太爷，当年的事..."赵铁柱话没说完，胡三太爷己经转身走向院门。

赵大勇追出去，却见他身影融进风雪里，只留下一串狐狸脚印。

脚印走到村口大柳树时突然消失，柳树上的积雪"簌簌"落下，露出树皮上密密麻麻的爪痕。

"大勇，去把三叔公的铜鼓拿来。

"赵铁柱盯着手里的铜铃铛，声音发沉。

赵大勇从供桌下翻出蒙着红布的铜鼓，鼓面上画着九条盘龙，龙眼镶嵌着玛瑙石。

赵铁柱把铜铃铛扣在鼓面上，"咚"地敲了一记，铜铃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，像有无数冤魂在哭嚎。

"爹，这铃铛..."赵大勇感觉手心发麻，铜鼓上的玛瑙石开始渗出血珠。

赵铁柱突然捂住胸口，一口黑血喷在鼓面上："当年你爷爷为救全村人，用铜铃封了狐仙洞，三太爷这是来讨债了..."血珠顺着鼓面纹路流成一张人脸，人脸嘴角裂开，露出森森白牙。

"那刘寡妇的事..."赵大勇想起刘寡妇怀里的孩子，赵铁柱摇头："没那么简单。

三十年前伐木队推倒狐仙洞那晚，你爷爷在鼓上敲了十三下，第二天就瞎了双眼..."他突然抓起铜铃铛塞进赵大勇手里："明天开始，你替我守堂口。

""爹！

我不信这个..."赵大勇想甩开铜铃铛，却发现铃铛像长在他手心似的，怎么也甩不掉。

赵铁柱从供桌下翻出个泛黄的牛皮本子："这是你爷爷的笔记，背熟它。

三太爷既然来了，咱们赵家怕是要应劫了..."窗外雪越下越大，积雪压断的树枝"咔嚓"作响。

赵大勇突然觉得火炕变凉了，铜铃铛在他手心烫得像烙铁。

他翻开牛皮本子，第一页写着歪歪扭扭的满文，旁边用汉字注释："狐家讨债，以血偿血，以魂还魂。

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