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荒途中,娘喂了我一个菜饼。这般好的吃食,平日里说什么都轮不着我。那年我五岁,已经知事了。真好啊,被卖了就是还有活头,总比五丫好。隔壁五丫走丢那天,她家开了三天的荤。
安宁侯家的嫡次女成了我的主子,我在这世间游荡又流浪,那天是第一次吃饱、蜷在她厢房里睡了个踏实觉。侯府破败,人丁也凋零,却给下人们发最好的冬衣,连鞋子里都贴着厚棉。
小姐堆雪人,我给她递树枝。小姐舞剑,我给她拭剑鞘。四季轮转里,小姐12岁生辰便要到了。我为她挑金钗,她竟拿起一支放在我头上比划,我惶恐,她晃着我的胳膊撒娇:“好念念,我的生辰便是你的,这些礼物合该也有你一份。”我腕上新伤阵阵钝痛,赶紧哄着小姐先用早膳,好放开我的手。
思思是家生子,比我伤的重些,却比我能忍些。稳稳端着盘子抖也不抖。是了,大丫鬟合起来就是思念。
小姐当年尚垂髫,日日扒院门上盼着。她爱听兄长故事里的游牧民族,也爱被父亲举在身前摸战马的鬃毛。每到除夕,父兄会跨过家里一道道门槛,和她团坐在一起过年。盼啊,想啊,小姐成了府上唯一的小主子。
那年是个百年难遇的荒年,城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队伍,城内无数百姓在打砸中沦为乞丐,易子而食。
血红的轿子从人群中穿行而过,侍卫千余人,嫁妆百余台。
轿子里坐着安宁侯府嫡长女。
三个哥哥在关外死无全尸的次月,她被封宁国公主,和亲北狄。
凛冽寒风把红布拍在我头上,我只当是被拍傻了。嫁妆箱子里都是金银财宝才对,怎么会有几粒米被晃洒了似的冻在箱边。
大丫鬟叫思念,小丫鬟叫盼想。小姐院里拢共我们四个。从入府次年起,要轮着在夜里去学武,是老太君的安排。
老太君喜欢抱着小姐半句半句的念诗。她念“四郊未宁静”、念“军前半死生”,从前我们听的一知半解,到十岁那年,小姐誊书时生生压断了笔,